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澀與甜

關燈
澀與甜

有了他的敲打,隔日相安無事,穆嬤嬤的臉好了些,只是殘留的疼痛讓她的臉愈發顯得刻板。

春秧瞧見那未完全褪盡的痕跡,心生疑惑:難道他出手教訓了人?她不免有些擔憂。

穆嬤嬤雖仍舊沒有好臉色,到底不打不罵了,只一板一眼地教立容。春秧的身子很正,但練過武的肩臂不夠柔軟,少了穆嬤嬤口中的柔和順從之美。為此,穆嬤嬤反反覆覆在她胳膊上擦過。春秧知道這不是挑刺,是真教導,乖乖地忍了。

一直站著,腿有些僵硬。穆嬤嬤大發慈悲,讓她跳過這裏,先練練坐容。這裏又有一個難處:有共坐、經坐、肅坐、卑坐等,和誰同坐,各有講究。

以她將來的身份,同坐的人裏,有像太後娘娘這樣尊貴如天的;有品階相近或相同但恩寵不同的宮中嬪妃;有像眼前這位一樣身份不貴,但也得給幾分臉面的半尊人;有既要拉開身份,又要流露出親切之意的屬官家眷;還有可能要接見更低一級的平民以示親近愛民的。

春秧不想辜負他的情意,強忍不適,認真學、認真記。回到家,她解了發髻,頭頂兩本雜書,一面做活一面練脖頸。才剛開始,老是不順,要不停地彎腰撿起。

李秀榮看了心疼,勸道:“橫豎你還小,這些東西,眼下用不著,去了半日,回來該歇歇才是。”

春秧是有些累,但她裝著輕松愉悅,笑道:“娘,一點都不累,像是小時候看過的雜耍,怪好玩的。”

李秀榮知道她的拗性子,只好由著她去了。

吃罷夜飯,她又捎進來一摞紙,照舊放在枕邊,然後躲出去洗貼身衣裳。

粟騫來來回回提水,將兩口缸都灌滿了,隔著門喊她:“春秧,燒熱了再用,不要浸涼水。明兒我叫松秋挑幾個人回來。”

春秧放下活計,出來說話。

“眼下不合適,過些日子再說。春生的屋子,我才收拾過,弄亂了不好。”

她不知道槿娘去了哪,等人一走,她立馬將屋子全打掃了一遍,被褥帳子全拆下來,換成新的。

粟騫知道她還惦記著找春生回來,不願意讓別人占了家裏的地。他想起至今不願意搭理他的李秀榮,不由得喃喃:“對不起,一切都因我而起。”

春秧擡頭,告訴他:“我知道爹是個有善心的人,爹雖偏心,也沒慢待過春生,終有一天,他會想通的。”

這話說的是春生,粟騫卻想到了李秀榮身上,歡喜道:“爹知道錯了,往後再不了。”

十月十九這日,粟騫捎回了齊椿的信,這一次,信上終於多了幾個字:平安。歲歲春無事,時時是好時。

這是為她賀生辰呢,春秧歡喜不已。

粟騫點點信封,提醒她裏邊還有東西。春秧拿起來往手心裏倒,裏邊滑出來一塊雞蛋大的玉環。

這玉質雖不如王府出來的好,但這紋飾用足了心思:正反兩面,一七一六,共十三株禾苗,且各不相同。

這是單屬於她的紋樣!

粟騫也看清了,不免遺憾,嘆道:“他也算用心了。”

春秧兩手交握,將玉環合在手心裏,笑盈盈地說:“那是,師兄也是最好的哥哥。”

她說到這,神情又落寞了——春生也會惦記她嗎?

春秧太喜歡這個了,將王爺送的玉佩解下來,收回盒子裏,另編了個短穗,將玉環系在荷包上。

才戴兩日,就被褚懂盯上了。他見面問的頭一句:“這是哪來的,先前那塊呢?”

春秧戴著那塊王爺賞的,他也戴王爺賞的,兩人戴一樣的,多親熱!她中途變了卦,他心裏又惱又急。

春秧笑著拿起來給他看。

“這是師兄托人捎回來的,你看,這是禾苗。”

褚懂只看一眼就生了厭,不加掩飾地說:“這等不值錢的玩意,戴出去有失身份。”

春秧聽了難受,辯解道:“或許不如先前那玉名貴,可……到底是師兄一番心意,一樣是珍貴的。”

褚懂一聽這個心字就醋意大發,惱道:“我送你的,你不戴,他送你的,你這般高興,究竟是怎麽想的?”

他沒送過玉佩玉環,送的金釵玉簪最多,那些眼下戴不了,如今雙耳戴的,正是他送的琉璃耳珰。

春秧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說,垂眸看向他腰間,突然懂了,抿嘴笑道:“我只戴幾日新鮮,這就換回來。”

褚懂高興了些,放下手裏的匣子,急道:“我這就要出去,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,寫個單子給我,我一並捎回來。”

春秧知道裏邊管得緊,不願意耽誤他,笑著搖頭,說:“家裏什麽都不缺,不必掛念。你有事在身,那就快去吧。”

他點點那匣子,告訴她:“這是京裏吃的點心,這邊不常有,我帶出來給你們嘗嘗鮮。”

春秧歡喜道:“好。”

他站起來往外走,春秧關切地問:“要去辦什麽事,難不難?喬夏在虓武營操練,要有什麽棘手的,你和他商量著來,有人搭把手總是好的。”

褚懂擺擺手,隨口答道:“用不上他,只到外頭鋪子裏尋一樣東西。”

他見春秧瞪大了雙眼不解,就再說兩句:“郝妹妹生辰那會我不在,方才玩笑時,她偶然提起想吃梅花糕,只因廚子常用的是葷油,她不能破戒,又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,一直沒吃成。我想起我們這裏有豆油梅花糕,就想買來補上一份禮。”

我的生辰才過,你並沒有想起要特地補一份,怎麽她的過去半年了,你卻惦記著呢?

春秧的心,酸成了醋汁,垂眸,木木地接一句:“這些日子,她一次也沒來。”

“沒來嗎?”褚懂狐疑,反問一句,“不對呀,我親眼瞧見她往那走。”

春秧扭頭進屋,把門閂上了。

褚懂追上來,丟魂失魄地辯解:“崇福院那麽大,興許是她身子不好,不想打擾你們,所以到別的屋裏歇息去了。”

她不搭理,吃醋的人,是聽不進道理的。算了算了,先哄好再說。他認了輸,胡亂說:“怪我,必定是我眼花,看錯了。你說沒來,那就是沒來。”

春秧聽出了敷衍,比先前更惱,一字一句回道:“我再說一次,頭一日,她沒來,這五日,她也沒來。她和你說的話,和她做的事,全不是一樣的。言盡於此,隨你信不信。”

這醋勁真不一般,連個出家人都不放過,那這梅花糕鐵定不能去買了。

褚懂又得意又著急,咧著嘴撓門求饒:“怪我,嘴上沒把門,就知道胡說八道。我是你家的,當然信你。我才想起來,王爺傳我進去學著理事呢,沒有閑工夫亂逛。春秧啊,我得回去了,你出來送送我吧,我往東邊去,回王府。”

傻子!

春秧拉開門,微撅了嘴瞪他。

褚懂涎著臉作揖,甜甜膩膩地說:“這時節,哪來的梅花糕呢?方才我就是試試你,嘿嘿,沒想到你這麽看重……哎喲!”

梅花糕與梅花不相幹,只是樣子像而已,這才是胡說八道。

春秧收回拳頭,橫了裝痛的他一眼。

褚懂松開捂臉的手,嬉笑道:“打得好,出拳又快又準,女俠好武藝,我是追不上了。”

“不要信口開河,快忙去吧。”

她又笑了,褚懂安心了,回頭望著東邊,再次保證:“我哪也不去,這就回去辦正事。褚郝那王八蛋這陣子縮著脖子躲起來了,王爺老叫我過去問事,這就要過冬了,民間有不少事要辦。春秧,我手裏有些閑錢,想給窮人們添些東西,你看,買什麽好?”

春秧很高興,笑著答:“棉被棉衣這些吧,還有米糧。”

冬天取暖最要緊,雖沒錢買炭,但只要人勤快,柴火不缺。棉花昂貴,娘說過,有些人家,幾口人湊不齊一身棉衣襖褲。

“好!”他這幾年學的東西多,自發地接道,“這樣的事,一吩咐下去,層層盤剝,到了下邊,只剩些剩湯殘渣。我容不得這樣的惡濁,打算用我身邊幾個可靠的人去辦。”

春秧越發高興,點頭說:“這話實在,很好!”

“那我走了啊!”

春秧點頭,不舍地送了兩步。

褚懂暗喜,揚著手,高高地指著東邊,高喊:“小的聽令,只往那兒沖。”

院子裏還有別人在家呢!

春秧臊得臉通紅,趕忙鉆回屋裏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